不過，她還是想錯了。

她端起蛇羹，又倒出半碗遞給老嫗。

“婆婆，你喝一口！這個已經涼了！”

“鍋裏還有！”老嫗瞧著顧清淺道，“這條蛇大著呢！”

“我知道，只是，這個已經不燙，你先潤潤口吧！他一下子肯定喝不了那麽多！”顧清淺喜滋滋地說著，便拿著調羹，打起蛇羹。

“你怕有毒？”老嫗瞧著顧清淺放在她面前的蛇羹，道。

顧清淺給她倒半碗，她是以為，這姑娘害怕這蛇羹有毒，借機讓她先嘗嘗，畢竟前面進來的時候，她就是那麽謹慎。

顧清淺笑了一下：“我才不會是害怕你在蛇羹裏下毒，毒百百呢，和百裏家有淵源的人不是大英雄也是大豪傑，不是大豪傑也是忠良後！反正我現在是不覺得你是壞人的了！”

也不管這姑娘是不是懷疑，老嫗端起地上的蛇羹，先喝了一口：“蛇羹解毒！”

“嗯！”顧清淺點點頭。

“先前是覺得老身是壞人？”老嫗問。

短短的接觸，老嫗對顧清淺很是有好感。

已過午時，又在沙漠上迷路，大約也走了很多路，這樣又餓又累下，她最先想到的始終是這位中毒的年輕人。

她願意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，卻不是搖尾乞憐著向別人討要，求救。

瘦弱的肩膀背著男孩過來，汲水給年輕擦拭，拔藥材嚼碎了餵，也不避諱……

這些都不說，只是說，她來的時候，用幫她汲水來換取水，不壓壞她的小床，而選擇地上。

拿著梅花簪換取信任，卻只字不提他們身份。

能救，她願意付出一切交換，她還說，不想救，她也沒有心生懟怨。

平等而不是壓迫。

她在沙漠那麽多年，守著這裏那麽多年，也有不少沙漠迷路，也有商旅路過受傷的，那麽多形形色色中，她救過，沒有救過都有。

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坦然接受救或不救——那種“不是在乎我的請求，而是在於你的選擇！”

假如能救，她還真的想救上一救。

可惜，她連他是什麽毒都探不出來。

不過，這個少年還有一口氣在，意志力還很堅強，倒是探測出來了。

“陌生人，總要帶上幾分警惕，畢竟我們都是被暗算過來的！”顧清淺把百裏軒推起來，輕輕拍。

“百百！”顧清淺微微地聲地叫。

聽著親熱，其實是，她沒敢叫他全名。

在顧清淺的幾聲呼叫聲中，百裏軒微微半睜開眼，接著合上。

仍然很是虛弱。

顧清淺把他的身子往自個身上靠，調羹打著蛇羹往他嘴裏送……

顧清淺餵得很仔細，百裏軒吸的很慢，但是，他很努力地讓自己接受吃食。

他必須活過來，他還要和他的娘子在一起！

“再撐一會兒，等會兒，我就給你去采藥！”顧清淺喜滋滋地道。

顧清淺知道百裏軒還有意識。

百裏軒嘴，微微停了停。

他想說，別去！或者危險不危險，結果發現自己還是張不開嘴，說不出話。

接著，也就是默默地艱難地吞咽著吃食。

他內心唯一的想念就是讓自己好起來！

顧清淺餵完百裏軒後，百裏軒終於聚起一股真氣，拉著顧清淺的衣襟，緩緩地開口。

“不……要……去，我會好起來的！”

說完又喘著氣，閉上眼。

唇蒼白的厲害。

毫無血色。

不過，比起來先前的發青發紫倒是好了些！

“沒事，就是下井去拿東西！”顧清淺拉開自己的衣襟，俯身在百裏軒的耳邊，小聲地道，“我懷疑那個東西是赤柳！”

此時，老嫗已經站起來，去了那邊竈上盛蛇羹。

顧清淺也站起來胡亂吃了一點，然後，就出門了。

此時，太陽已經西斜。

百裏軒微微張開眼，瞧著顧清淺往外走，他身子也慢慢往外移。

雖然天氣依然炎熱，但是，晚風已經起。

風沙迎面刮來，整個臉都生著痛。

顧清淺把那已經連接的長長藤蔓繞到離院子最近的一棵大樹上，然後，把那長長的藤蔓又連在小水桶上。

顧清淺試過，這井口也就能容的下這小水桶，但是，以她的瘦小，筆直站著縮一縮還是能下去。

“婆婆，我用你水桶一下，明兒，我再給你買幾個！”顧清淺說著，又率先打幾桶水，把大桶給裝滿，還提進了屋裏的一個水缸。

百裏軒已經坐起來，正在打坐。

顧清淺又倒了些水，給他幹涸的唇點了點。

“別去！”百裏軒微微道。

“沒事！你不知道那只是個水井！我拿刀呢！”顧清淺從廚竈上拿起那把缺了口的菜刀。

“孩子，婆婆家也就只有一把菜刀！”老嫗站在門口哭笑不得。

顧清淺把菜刀往腰間一插：“等一下上來就還你！”

“你還真的以為拿那草很容易？”老嫗道。

顧清淺瞄了一眼老嫗，然後笑著道：“當然，剛才我已經下去打探過了！“

嗯嗯，顧清淺這是睜著眼胡說。

老嫗瞧著地上在打坐的那位年輕人，也沒有說話了。

她知道，這姑娘只是說給那年輕人聽，讓那個年輕人放心！

百裏軒閉著眼，想把真氣給聚起來！

顧清淺又走出院子，這一次，她是真的要下水井了。

她兩只腳踩在水桶裏，握著水桶的繩索，就讓老嫗放她下去。

“這水井都四五十年沒有人下去了！下面可能有什麽怪獸之類，誰也說不清楚！”

老嫗這樣說的時候，顧清淺把菜刀握在手中。

“婆婆，那赤紅色的樹草會發光的吧？”

“聽說是會！其實，老身也沒有下去過，不知道！”

顧清淺一聽是這樣，便趕緊找來火折和幹柴，點了一把火，往下照了照。

“放！”顧清淺說著，就拿著火把，抓緊繩索和菜刀。

老嫗慢慢地把顧清淺放下去。

這井水是百裏家發現的。

幾十年都有人守著，直到百裏家全軍覆沒。

她逃到這兒，便住到這兒……

她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，下井也下不了，於是，靠著井口昏睡，打著井水喝，才慢慢好起來。

不過，再好也就是紅顏白發，瞬間便成了老人！

她都覺得自己活不了幾年了！

她死了，大約也就早也沒有知道這水井的秘密了。

假如這孩子能采到，算她的命好，采不到，死在裏面也是沒有辦法的事，她要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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